其实,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,轻松探得老师的消息,不是吗?    赵纨纨是公主之女,赵彬宏的父亲是她亲叔父,侄女有事相托,叔父自然不会推辞。而依赵纨纨对周宪的迷恋,请她帮个忙简直轻而易举。    花树下,娇怯的少女垂着头。她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两团醉人的酡红,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,比盛放的合欢花更加生动。这种惊人的美丽,不在于她的容貌,而是出于对心上人的倾慕,让少女整个人都熠熠生辉。    周宪毫不犹豫地打消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。    如果可以,她希望全天下的女孩都不受伤害。    “学生已有妻室。”    赵纨纨只觉脑内一声轰鸣,眼眶酸疼,泪意从心而上。她苍白的脸,衬着来不及褪下的红晕,越发显得仓皇可怜。    直到周宪的身影消失不见,她仍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。    *    有沈棠的请柬,色空大师倒没有为难周宪,只是请她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回青莲寺。本想在公主府上与驸马搭上关系,目前看来也落空了。    奇怪,为什么承平长公主会对应天书院有敌意呢?    天边浮现几分霞色,已经将近酉时。    今日只得作罢,必须尽快赶回青莲寺。出了公主府,小厮牵来她的马,一跃而上,周宪双腿用力一夹,马儿嘶鸣一声,在空旷的道路上飞驰。    她心不在焉地骑着马,幸好此时天色已晚,又专挑偏僻小道走,故而没有遇见什么行人。    赵彬宏的父亲赵珏,身居高位,她一介白身,很难直接见到他,更别提请他帮忙。而赵彬宏又拒绝了她的示好,承平长公主似乎也不太喜欢她……    周宪暗叹一声,要如何知道老师的踪迹?    十年,终究物是人非。    出了城门,一路奔向青莲寺。途径一片桃花林,花期已过,林中寂寞萧索,唯独远方天际相交处,飘来几缕淡薄的炊烟,提醒此处仍然有人居住。    周宪很烦躁,她低头躲过横出来的花枝,却不料马儿随她的动作往右一斜,猛然踩上一颗小石子,正好站在斜坡边,一时不稳,前蹄高高抬起,往后一仰。    她措手不及,立刻从马上摔了下来。    霎时间天旋地转!从坡上滚落,她屈肘护住头部,尽量蜷缩成一只虾子,仍然止不住去势。眼前一片黑暗,身下是湿润的泥土……    砰——    周宪闷哼一声,丧失了所有知觉。    *    玄色的衣角在视线里惊鸿一现,金龙沉默地隐现在汹涌的浪涛中,再往上,一张刀刻斧凿似的俊朗面孔,岁月带给这个男人的,不见衰老,只有日益增长的威严。    时间不能打败他,然而,病痛可以。    眼前雾蒙蒙的,像隔了一层雨帘。她试图在这张脸上找到过往残存的证明,却徒劳无功。他额头上深深浅浅的痕迹,眼眶下的青黑,以及鬓角的霜花,无疑在昭告,这个大梁开国以来最为英明的君主,已经时日无多。    她有一瞬的恍惚:“姬镜,你老了。”    “人都会老。”    他的影像在雨中模糊,她仓皇地伸出手,似乎要抓住眼前的男人。   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,他抬高了下巴:“你如果束手就擒,我就放过你的亲族。还有方士陵,阿林,你不会想看到他因你之罪,而被株连九族,对吗。”    她眯起眼睛,站在面前的,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矜傲的少年天子。    一个年轻的,充满活力的姬镜。而此刻,他却带着一点嘲弄的神色:“阿林,你看这万里海晏河清,时和岁丰,不就是我们当初为之奋斗的民景吗?现在,还差一点点……你明白吗,大梁不能接受下一个弄权之臣,我也不容许,哪怕是你……”    哀伤浸透了他漆黑的眼眸:“桃林之约,未敢相忘。”    雨雾越来越厚重,却已无关紧要。她垂下眼眸,轻声问道:“我有什么罪?”    雾中的人影越来越浅薄。    她自嘲一笑:“我的罪,是入主内阁,是御前奉笔,是权倾朝闱吗?姬镜,你敢不敢回答我,我的罪,在于这些吗?”    他没有说话。    她却猛地抬高了音量:“我来告诉你!我的罪,是助你推行变法,是清查土地,是肃清政党!我的罪,是成全你梁元帝的一世英名,却让自己落得一个尸骨无存!”    “我最大的罪过,”她倏得抬起头,眸中无悲无喜,“就是错信你。”    *   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。    周宪慢慢睁开眼睛,她试着挪动一下身体,却发现浑身无力,腿一用力,就是钻心的疼痛。    怕是撞到树,断了腿。    “小郎君,你还好吧。”苍老的声音传来,侧过头,她才发现树边蹲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老人。    她皱着眉道:“老人家,劳驾……”    所有的话都阻滞在了空气中。    老人缓缓摘下笠帽,笑道:“老朽年老体衰,无力搬动你前去就医,在这等了许久,也不见你醒来。幸好无什么大碍,小郎君家住在何处,老朽也好去寻人。”    他抖了抖笠帽上的水珠,费力地搬开压住她衣裳的石块。    两人接近时,他气喘吁吁,却惊异地发现,这位落难的小郎君瞪大了眼睛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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