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闹剧,以周宪的胜利收尾。    烟锁池塘柳,桃燃锦江堤。她的下联不仅对仗工整,且十分应景,故而更胜一筹。    在她说出这一句诗的同时,沈棠眼里原本黯淡的小火苗,嗖的一下壮大了。他破天荒地扯开嘴角,笑容越绽越大,为俊朗的面庞更添两分清致的风度。   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周宪看了一会儿,转身上楼去了。    赵彬宏冲她拱拱手,也要离开,却被杭嘉宜叫住:“喂,姓赵的,你输了,按照赌约,可要跪下来给我们赔礼道歉!”    赵彬宏语气冰冷:“又不是你赢的我,神气什么?”    杭嘉宜恼了,正要分辩,却被同窗们拦住。    “杭姑娘,你还真敢让他下跪啊。”“赢了就算了吧。”“人家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……”    一番威逼利诱下来,杭嘉宜终于偃旗息鼓,蔫蔫地道:“你走吧。”    谁料赵彬宏却反而停下脚步,回身,对周宪道:“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?”    他身材高瘦,站在矮他两个头的周宪面前很有压迫感。虽然他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,但在视觉上,还是营造了一种黄瓜条欺负矮冬瓜的效果。    就是那种又细又长的黄瓜条……    仔细看,赵的脸色还真有一点蜡黄。周宪忍俊不禁,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,道:“你辱我师门在先,请你向我们赔个不是吧。”    见赵彬宏的神色阴晴不定,她才恍然大悟,笑着补了一句:“不用下跪。”    青年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,他弯下腰,主要对着周宪,认认真真施了一礼:“抱歉。”    一碟残羹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。    “以及,请你把这盘菜吃完。”    周宪递给他一双筷子。刺鼻的芫荽气味直冲脑门,赵彬宏忍不住后退了一步。他最讨厌食芫荽,偏偏金齑玉脍中加了大量的芫荽。    怎么回事,他不是挑出去了吗。    虽然纳罕,赵彬宏还是强忍着吃了几口。他对周宪刚刚生起的微妙好感,就在这冲鼻的芫荽香气中一点点消散了……    解决了赵彬宏,众人也失去了继续吃饭的兴致,便吆喝着结伴回了学舍。其他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方才这场比试的精彩之处,杭嘉宜却闷闷不乐地落在队尾。    周宪费劲地从师兄们的包围中脱身,来到队尾。    “你怎么了?”    杭姑娘神情失落:“小师弟,你说小夫子为什么拂袖而去?明明他也很生气,看到我为书院出头,为什么扭脸就走呢?”    “这个问题,”她说,“还是由席师兄亲自告诉你吧。”    他们在学舍前分手,天色已晚,周宪翻了一会儿书,就熄了油灯,躺在床上闭目养神。    明日还要拜见山长。    二十年前,就是应天书院的山长,亲自收周鹤林为关门弟子。物是人非,如今书院的山长又是哪一位呢?    想到老师,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犹疑。    近乡情怯,不外如是。    他,还在世吗?    怀揣着纷杂的担忧,周宪渐渐陷入了梦乡。她疲惫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边,不管情况怎样,她都要先见老师一面。    清晨,笼罩在金溪河面上薄薄的雾气还未散去,应天书院里就响起了古朴的钟声。监生敲开周宪的门,神情肃穆地领着她走向禅院。    历代的山长都是虔诚的佛教徒,应天书院中专门设立了一座禅院。山长只要在书院中,就会待在禅院里。这条路周宪早已轻车熟路,但此刻的她,表情却透露出三分迷茫。    佛家云,诸法本无我,何人在轮回?    悠远的钟声一圈圈荡了开去,她步入了一种错觉,自己正行走在二十年前的道路上。不然,路边的古柏,为什么如旧时一般挺拔;擦肩而过的学子,为什么面容依稀,似曾相识呢。    “山长请你进去。”    监生的话及时打断了她的臆想。    周宪理了理宽大的衣袖,抬步走进禅房。    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挂在正墙上的一幅“卍”字。笔迹老道,中正安舒,仿佛主人已经扫开了凡尘俗事的纷扰。案桌上檀香袅袅,连摆放的笔墨纸砚,似乎也沾染了几分佛性。    蒲团上坐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。纵然身材已见佝偻,他却依然挺直身坐着。   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,道:“学生周宪,拜见山长。”    老人转过来。微微下陷的眼窝中,一双深褐色的眼眸,波澜不惊地看着她。    不是老师。    周宪失望地垂下眼睛。    “你就是新来的学生,”老人颔首,“文采不输沈棠的人,老朽很久没见过了。”    昨天在聚香楼发生的事,今天山长就知道了,不知道谁的嘴这么快。她整理了下思绪,说:“学生才疏学浅,不足挂齿。”    老人不急不缓地问了她几个问题。家乡在何处,何时上的京,可有携带家眷?周宪一一答了。    等禅房中的檀香燃了一半,山长突然说:“抬起头来。周生,你始终低着头,难道对老朽有什么不满?”    “学生不敢。”    “你似乎很失望。”    “不敢欺瞒夫子,在上京之前,学生就十分钦慕一位在应天书院授课的大儒。谁想等学生来时,他已不在了。”    周宪热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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