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,天子脚下,熙熙攘攘,繁华热闹之景,扬州竟然不及十之一二。    她们从东城进京。城门口走了百米,就是一条街市。街边商户林立,书斋、布店、食铺……数不胜数,更有当街叫卖的小贩,吆喝声混杂着食物的香气,盘旋在这片土地的上空。    “馄饨喂——开锅咯。”    “蒸而又炸呀,油儿又白搭。面的包儿来,西葫芦的馅儿啊,蒸而又炸。”    小贩们费劲地吆喝着,翠姑骑在小毛驴身上,看得眼花缭乱,一时竟不知该转向哪边。    周宪牵着毛驴,走到卖馄饨的小摊前:“您劳驾,给来碗馄饨。”    小贩眼疾手快,麻溜儿地给她装上一碗。皮薄馅大的馄饨,清亮的汤水伴着鲜艳的绿葱,那叫一个喷香扑鼻。    周宪接过来,递给毛驴上的翠姑。翠姑有些不好意思,却也实在饿了,便顾不得仪态,狼吞虎咽起来。    从扬州上京这一路,她们吃的都是干粮。硬邦邦的饼子,配上白水,只得扯着喉咙咽下去。    周宪数了两个大钱,放在桌上。翠姑擦擦嘴,忙叫住她:“小郎也吃些吧。”    她摇摇头,牵着小毛驴悠哉悠哉地往前走。    “啧啧,”卖馄饨的小贩收拾好碗筷,“哪家的小郎君,这般怜香惜玉,倒紧着女人来了。”    小毛驴走了一整天,累了,无精打采地晃着尾巴,没走多远就停下来。周宪拍拍它的头,笑道:“等会儿给你找胡萝卜。”    翠姑心疼她,这一头小毛驴坐不下两个人。她想让周宪坐,周宪却说她如今男装打扮,更应有些男子气概,硬是从扬州走到京城。翠姑眼睁睁看着她磨破了五双鞋,脚底的血泡长了消,消了长,结出厚厚的痂。    好好一个女儿家,何苦来哉。    她始终不能理解周宪为什么要远上京城。但翠姑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,不管周宪做什么,她都不会干涉。    晌午时,两人寻了一座客栈,住了进去。    故地重游,周宪一点也不觉得累。翠姑洗漱后就去休息了,她却精神奕奕,干脆出门逛逛。    入夏之后,天气渐渐热了起来。晌午过后,暑气蒸腾,街上的行人便少了。小贩们打着蒲扇,三五成堆聚在一起,聊天磕牙。    周宪兴致勃勃地找到一处菜摊,正挑着胡萝卜呢。小贩操着一口乡音,道:“郎君尝尝我家的萝卜,又甜又脆,可香了。”    她握着三根胡萝卜,笑嘻嘻地说:“这些多少钱?”    砰!一声巨响传来。不远处,一家铺子门口烟尘滚滚,夹杂着喝骂声。小贩吓了一跳,磕磕绊绊地问道:“俺没听清,您刚才说啥?”    “胡萝卜的价钱——”    砰砰!又是两声巨响,这回还伴着隐隐约约的哭声。    小贩咽了咽唾沫,不好意思地搓搓手,道:“您……您说啥?”    “我说价,钱——”    砰砰砰!    周宪扔了萝卜,拔腿朝吵闹的铺子跑去。走近了瞧,才发现这是一家书斋。门口一片狼藉,倒下的书架,满地的纸张,散得到处都是。柜台前站了一个年轻人,正和四五个伙计吵得不可开交。    “摔了东西想赖账是不是!”    “告诉你,今天不赔钱,别想走!”    “清清白白一个读书人,竟然做出偷书的勾当来!说,是哪个书院的!你拿不出钱来,我们就找你老师去!”    其中一个伙计不屑地撇撇嘴:“还能是哪个书院的,不就金溪对面那个应天书院呗。”    年轻人涨红了脸,不停试图替自己辩驳。可他一张嘴怎么说的过四个人。这个伙计说他偷书,那个揪住他的衣领,剩下的你一言我一语,直把他气得火冒三丈。    “够了!”年轻人额上青筋暴起,吼道,“我根本没拿你们的砚,更没有偷书!何况这块也不是正宗的乐石砚。我不过辩解了几句,你们竟然这样血口喷人!好,好,咱们这就报官,让大理寺来评评理!”    伙计们面面相觑,各自退开一步,只见柜台后走出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。他堆着满脸的笑,捡起了地上的砚台:“年轻人不要冲动。你一介学子,若是闹到官府,咱们都不好看。”    年轻人哼了一声,拍了拍衣袖,抖去灰尘。    中年人举起砚台,指着它道:“看这色泽碧绿光润,砚面平阔,明明是再正宗不过的安徽乐石砚。你凭什么说它是假的呢?”他举着砚台,高声向四周人讲解,说的头头是道。年轻人也被他绕了进去,不禁生出几分疑惑,难不成真是自己看错了?    气氛和缓下来。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,唯独周宪双手抱胸,倚在门框上,露出一丝冷笑。    年轻人面有愧色,朝中年人做了一揖:“胡掌柜见谅,学生不知天高地厚,真是抱歉。”    胡掌柜呵呵一笑,道:“小事小事,郎君一表人才,怎么会做出偷书这样的勾当。小店的伙计误会在先,我这里给您赔个不是。”    两人对着道歉。年轻人直起腰,正要往外走呢,却被胡掌柜一把按住肩膀。    “且慢,”胡掌柜腆着大肚子,“偷书的事了了,可这砚台……”他双手轻轻一掰,巴掌大的方砚就裂成了两半。    “这可是上好的乐石砚,却被你弄坏了,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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