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清早,太阳隐匿在层层乌云中,天气闷热,雨滴凝在睫毛上,降落未落。整个地球仿佛蒸锅,众人皆是锅中之囚。    毓秀清早起来,见窗外昏沉得厉害,便又有躺回了床上。她一天天的没有事情做,也正是渴睡的年纪,整日过得闲散轻松。还未等她的回笼觉睡熟,门却敲响了。    “扰人清梦。”毓秀用右手撑起身子,便用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撑着虎口按摩脑袋,边嘟囔道。    “你还要躺多久?”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门内。    廖宏恺?!毓秀立马打了个哆嗦,原本瞌睡迷蒙的双眼睁大十倍,她怀疑自己幻听,毕竟自从结婚后,廖宏恺一直扑在工作上,白天在家里的时间极少。    屋内无人应声,廖宏恺脸色一沉,将敲门的声音加重,敲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。    毓秀见躲不过去,只得装作不舒服的样子,欲盖弥彰道:“我,我今天有些不太舒服。”    漫长的沉默在卧室内外拉开,许久,她才听见皮鞋的踢踏声在悠长的走廊里渐渐减轻。    她现在必须起床了,毓秀赶忙从床上跳起,从柜子里抽出一件旗袍往身上穿。由于早晨时撒的谎,她并未化妆,只素白着一张脸,装作娇弱无力的样子往下走。其实倒也不必装模作样,她昨日睡得晚,近日来过得也不甚顺心,脸上自然而然带着一缕黄气。    可惜她这一番装模作样,不过是抛媚眼给瞎子看。当她下楼时,整个一层的氛围有些怪异,两个年轻的仆人借着余光不住打量她,表情中带着劫后余生与幸灾乐祸的双重含义。    毓秀心里一咯噔,飞快下楼,跑到门厅向外张望,只看见汽车从雕花大门驶出的背影。黑色抛光的车尾,散出无情的黑烟,冷漠得像寒冬的阴天。    廖宏恺走了?他肯定是生气了。毓秀心里五味杂陈,这两天来她与廖宏恺的关系尽是波折,每逢有一些缓和,总会有不愉快的事情接着发生。毫无疑问,他们的关系又在此刻降到了冰点。    她怨恨想着,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,她已经说了自己不舒服,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,敲了半天门,就这样一走了之,她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。    事实已是如此,多想俱是烦忧。毓秀垂头丧气地走到客厅,眼睛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发呆,将心绪散落在空气中,仿若孢子一样,从巨大的无力感中抽出。    “太太,现在吃点什么?”张妈微微躬身,面上一派沉静。    “先生今天找我什么事”毓秀声音里带着浓厚的自我厌弃与冷漠。    张妈被问得一愣,三秒后才缓过神来,她抬头快速打量一眼毓秀阴郁的表情,思忖片刻,谨慎答道:“先生说是要赔太太出去买些东西。”    “啪!”水杯摔在地上,迸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满地的白色瓷片。    毓秀大口喘着气,眼睛迅速泛红,她就这么把和好的机会错失了!她双手握拳,尖锐的指甲刺进柔软的手心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旗袍的氤氲墨色中,随后消失不见。    张妈此刻应悄悄退下,但她站在原地踟蹰半天,面露不忍之色。虽然两人始终不对盘,但毓秀哭得梨花带雨,实在让人狠不下心。最终,她做了不符合自己明哲保身准则的事,她略微走两步上前,道:“先生一贯大度,您今天不舒服,他会理解的。”    毓秀更是烦躁,总觉得张妈似乎在讽刺自己,便勉强敷衍道:“行了,知道了。”    张妈不再说什么,径直退下,她点到为止,能不能领会全靠毓秀的天分了。    “唉。”毓秀拧着眉头叹气,谁都指望不上!她站起身,打算去花园里转转,放松放松心情,并想想办法。    花园在廖宅的东侧,与客厅的侧门相连,穿过一条花廊,便立身于花园的正中。花园不大,魏府的花园可是它的四五倍,但在寸土寸金的上海,带花园的洋房可是极难得的。    毓秀不常来花园,近几个月她一直处于焦躁的状态,哪里见得花娇?她常躲在卧室里一个人发愁,精神愈加委顿,鲜妍的花朵只能让她触景生情,慨叹世道艰难,女人难做而已。    初夏的天气适合花朵做最后的绽放,幽幽的绿色将吸满水的花瓣趁得清幽可怜。毓秀站在花园中心的一株广玉兰树下,看那绿枝上卧着的白色的莲状花瓣,眼里的那朵已是荼蘼时刻,花瓣边缘卷曲微黄,在花托上摇摇欲坠,更添一分弱不禁风的雅致。    或许自有天意注定,毓秀突发奇想来到花园,又正好看见一朵衰败得动人的花朵。满花园的花朵,大多数佳期已过,只有这一朵广玉兰,花瓣绲着颜色一致,边缘齐整的枯黄色边,浑然天成又独具匠心。若是每一朵花都能枯萎的这么好看,那得省了多少拭泪的手帕?    要是我死时,有这朵花的三分动人就好了。毓秀感叹,眼中泪光闪闪。如今的她通体狼狈,好像墙角生出的全无用处的蘑菇,丑陋发霉,死亡之时的模样显而易见,一片片深灰带绿的发霉斑迹腐蚀了表面,又腐蚀内里,最后变成一团黑气钻进地里。    毓秀摇摇头,将那画面摇出脑外。她是要想讨好廖宏恺的办法的,在这里伤春悲秋有什么意思?    广玉兰树下放着两把宽大的藤椅一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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