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国强站在基坑边上,“叮叮咣咣”的声音从眼前的几栋楼里传出来。他掏出一根烟,缓缓点上,盯着即将达到预售节点的楼栋主体,陷入沉思。

如果要想彻底解决土壤污染,就得把眼前的几栋楼全拆了,表层的土全部挖出来进行无害化处理,再用新的土填埋进去。具体挖几米才是无害化土壤,这个还得环境检测所研究后才有结论。这一盖一拆的成本,加上大量回填土,工程造价“噌”地就上去了。最重要的是时间,这么倒腾下来,少说也得大半年。这明摆着就是赔本的买卖啊!

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眉头紧皱。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,猛吸一口,突然被自己吐出的烟圈呛着了,咳得眼泪直流。他就这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基坑边上,不知不觉,太阳渐渐西落。

难道还有别的办法?网上到处充斥着对这块“毒地”的憎恨,他已回天乏术。下令停工?即使达到预售,也不会有客户来买,何必再劳民伤财?

他内心万分纠结,佝偻着身子,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田间的老汉,劳作累了,很想靠在自己的锄头上歇一歇。但他身旁空无一物。他辛苦大半辈子,风光这么多年,没想到祸从天降,说栽跟头立即就要倒下,还真是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啊。

张海顺远远地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怔住了,这和他平时颐指气使的样子,简直判若两人。

他重重地叹一口气,甲方没有下令让他停工,他就当这件事没发生,马上就达到预售节点,只要工程达到地上四层,他就可以向甲方申请工程款。冯国强家大业大,这点工程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,但对他张海顺来说,那就能用来救命。他攒下这点家当属实不易,不能因为一个项目满盘皆输。

张海顺没有走过去打招呼的意思,当他刚要转身离去,冯国强突然回转身,两个人四目相对。张海顺一怔,立即小跑着迎上前,道:“冯总,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工地了?我陪您四处走走?”

冯国强微微一笑,道:“我还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

看着冯国强微微臃肿的身子,缓缓挪向施工大门,张海顺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怅然。想当初他和章大洲因为信达总承包合同里的条款,搞得面红耳赤,是冯国强一个电话就把这个项目给了他干,在工程造价上没有拖泥带水,双方一拍即合。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突发状况,他大概应该能跟着冯国强一直干下去,他去宛城开疆拓土,他也跟着去宛城,他在州市拿下项目,州市也自然会有他张海顺的立足之地。作为总承包,能跟着一个不错的甲方,就是很大的运气了。

“叮叮咣咣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他还有三十四个管理人员要养,下面还有两百个工人等着吃饭,他们每个人背后就是一个家庭。

他掏出手机,打给邢榕:“邢总,我看了你们那场直播,你真是营销界的奇才啊,信达项目什么时候开盘?我到时捧场去。”

两个人电话里寒暄一阵,邢榕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打这个电话,道:“张总,有事你直说,不需要和我客气。”

张海顺心知这两个项目就是两只抢肉吃的老虎,但此时安家已经没了虎牙,还被人一棍子打折了腿,还怎么去斗?他动了恻隐之心,沉吟一下,试探性地道:“安家的情况你也清楚,冯总也不容易,忙活一年就等来这么个结果,唉……邢总,你有什么好的营销策略吗,帮安家能度过这次舆论危机?冯总肯定会……”

邢榕打断他,道:“张总,营销不是万能的,我也就这点能力,安家这次出的事情太大,我也无能为力啊!”

她职业化的语气和态度,让张海顺有些失望。他微微一笑,道:“嗯,算我多操心了,邢总,你忙!”

在张海顺即将挂断电话前,邢榕抢先道:“张总,说句不该说的,你那还有两百个工人,在工地应该至少大半年了吧,每天进进出出,如果哪天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,会不会有人出来挑头闹事?我也就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,没有别的意思……就是提个醒。”

张海顺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,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:“啊?邢总,那我该怎么办?”

邢榕嗫嚅着道:“张总,你别着急,我只是想到这儿就脱口而出了,事情未必会发生,只是咱们如果能做好预案,到时不会太被动。”

张海顺感激地道:“我知道邢总是为了我好。那具体我应该做哪些工作呢,你有没有什么建议?”

邢榕思忖着道:“我对你们工地不是很了解,你们的工人不知道是外地人多还是本地人多,平时聚集程度如何。我建议,这件事表面上不要过多关注,安排几个管理人员留意工人的思想动态和身体状况。如果甲方要求停工,你们就要提前想好停工说辞,别引导工人往这方面去想,一旦出现问题……”

挂断电话,张海顺心头像压了一座大山,额头上的“川”字纹就像刻上去一般,即使拿熨斗烫也很难抚平。

冯国强出了施工大门,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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