者的形象。

人在想起另一个人时,浮现在脑海中的,往往是一张定格的“照片”;

为什么人们会如此看重“见最后一面”,若是没见到就是莫大的遗憾?

因为在日常生活中,人们很少会去认真去看去记住自己身边人的脸,且往往越是关系亲近的人,在这方面越是容易被忽视,总是天真地觉得,还有很久很久,还有很长很长;

直到那猝不及防的告别来临,这才意识到,自己脑海中的那张脸,那张脑海中的“照片”,她居然早就过时了,早就不清晰了也早就模糊了。

惶恐的不是失去,而是你无法原谅自己在需要铭记时却已然忘记。

玛丽婶婶的工作,就是让这种遗憾,尽可能地被避免。

她没打算休息,她也不允许自己休息,她打算用今晚剩余的时间,把小姑娘的一切都完成;

另外,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且投入地工作了。

……

凌晨三点,已经睡了一觉又醒来的卡伦,端着咖啡壶走到了地下室,将咖啡送到玛丽婶婶面前。

玛丽婶婶喝了一大口,贴心的侄子为她放了很多糖,这令她很满意。

卡伦拉过旁边另一张圆凳,坐下。

此时,躺在冰冷的钢板床上的小姑娘,已经穿上了一套粉红色的可爱舞裙。脚上穿着的是新的白色舞鞋。

“这是她父母留下的,本来打算送给她当手术成功后的礼物。”

“哦,是么。”

玛丽婶婶开始打理小姑娘的头发,用夹板在熨烫,很细心,似乎生怕烫到她的头皮。

要知道,玛丽婶婶可是会用瓦斯喷灯给其他客人去体毛的。

可这次,她很小心翼翼。

“漂亮么?”玛丽婶婶问道。

卡伦点了点头,道:“很可爱的小姑娘。”

“她父母说她很喜欢芭蕾,练舞也很刻苦的。”

“是么,真不容易。”

“是啊,真不容易。”

玛丽婶婶抬头看了一眼卡伦,问道:“你脸上的伤?”

“没事了。”卡伦摇摇头。

“我疏忽了,应该帮你先处理一下的。”

“没事的,这是生活的伤,难免的。”

玛丽婶婶一边继续帮小姑娘烫着头发一边咀嚼着这几个字:

“生活的伤。卡伦,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,你真的就只有十五岁么?又或者,生一场大病,确实能让人变化很大?”

“我应该快十六了。”

“生日还没到呢,不过也快了,应该要给你好好庆祝庆祝。”

“不是整生日,不用了。”

“生活嘛,条件允许时,能不将就就尽量不要去将就,否则如何对得起那生活的伤?”

卡伦点了点头:“好的,婶婶。”

今天的这个单子,是一个意外。

哪怕不是卡伦去,而是换做梅森叔叔去了汉斯医院,应该也是免不了的。

这就是生活,如同平静的溪水下面也是藏着嶙峋的石块。

“你不去休息么?”玛丽婶婶问道。

“睡过了。”

“看来是有心事,你回来时我就感觉到了,伦特犯了错误,你叔叔已经教训他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叔叔是在二楼打的,但在三楼的卡伦听得清清楚楚。

不过,卡伦还是说道:“其实,伦特也没什么错。”

如果换做一个护短不讲理的母亲,听到卡伦说这种话,怕是要直接气炸了;

合着,密你告了,人你也打了,结果你来一句其实他也没什么错?

但玛丽婶婶则是点头道:

“是啊,他就是欠打。”

不打他一顿,他自己不舒服,他的长辈,他的监护人,更不舒服。

盲从,有时候不是大错,因为法不责众,可要是不知悔改不懂反思,那下次大概还是会继续盲从,依旧不是错,可却像是个智障。

“丧葬费我会打折的,这一单,我们会亏钱做。”

“谢谢婶婶。”

“我是伦特的母亲,这是我应该的,如果可以,我真想带着伦特和你叔叔向小姑娘的父母跪下。

但这又没什么意义,除了我们自己心里头负罪感少了些,对人家父母而言,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
甚至,还得强忍着恶心来安慰你。

唉,

这就像是外头下雪一样,隔着窗户在屋子里看,哦,好多的雪花飘落哟;

只有走到外头被一片雪花飞入脖颈里时打一个激灵,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寒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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