诏狱烛火长燃,灯芯却并不明亮,半死不活,好像随时都能泡死咽气,壁盏里的灯油烧不完燃不尽,就没怎么见狱卒换过,好似能跟你耗一辈子。

夜深老鼠们开始行动,墙角稻草木栏衣裳布料,囚犯们的脚趾,没什么它不敢咬的,身上有伤的犯人们被咬惯了,无知无觉,已经不会大惊小怪的害怕,赶都不会赶一下。

这诏狱,似乎没什么是长久的,囚犯们死了换新,狱卒们升职调任,只有这烛火耗子,好像无穷无尽,看不到头。

耗子们哪里都去,只叶白汀这里,不太喜欢光顾,因为太干净了,身上也没有汗臭油脏的味道,甚至温度有点高,那装着炭灰的小盒子有点热,烫到毛怎么办?

看看看看,他还不好好揣在手里抱着,倒出来写字了!

叶白汀心无旁骛,大脑迅速转动,想的都是案子。口供记录,验尸格目,现场绘记,所有东西都被申姜拿走交了上去,他手上什么都没有,但他都记得。

有些关键点需要时刻注意,他便写下来,有些人际关系值得推演,他就用线连起来,取暖什么的早被他忘到了脑后,牢房的地上都快被他用炭灰写满了……

凶手藏在哪里?在想什么?为什么和这几个死者都有关联,关系是如何构建的?杀机是什么?

他是死者梁维珍爱向往的性幻想对象,是死者昌弘武心中非常重视,临死前一刻都想露出笑容的人……那有没有可能,他同时也是关注照顾蒋济业的人?

做好事为什么不留名?为什么要藏得那么深,不让任何人知道?三个死者都是心里有巨大创伤,不幸福的人,抚慰他们必会付出很多的精力和时间,已然付出了这么多,又为什么干净利落的杀死,不觉得可惜么?

凶手要的,到底是什么?

第二天申姜过来送粥,惊得下巴都掉了:“祖宗,你又在搞什么!”

这满地满墙的字,吓不吓人!

再仔细一看,豁,都是人名,本案的关键信息!线对线,点到点,一条一条逻辑清晰,信息明确!

“你竟然都记得?”这是什么可怕的记忆力!

十几个时辰未睡,叶白汀眼底已经有了红血丝,没有回答申姜的问题,反问他:“从这些信息里,你看到了什么?”

申姜把食盒放好,认真看了这些字一遍,看了口气:“……惨。”

没别的说的,就是惨,太惨了。

“梁维从小父母双亡,没有族人可依,一路全靠自己打拼,能读上书,当上官,不知道吃了多少苦,官场哪那么好混?别说想要更多,光是努力保住现在拥有的,就已经很难了,他又没有靠山,也没姻亲裙带关系,私底下得搞多少算计权衡,八面玲珑?累不累?他身边还没有知冷知热的人,没人照顾,没人了解,郁闷时只能孤独的到自己的小楼上,借酒浇愁……最后被人杀了,也没个人真心为他哭,思念他,怀念他。”

“蒋济业倒是有家,有父母,可这有还不如没有,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,被那么按着,骨折那么多次啊,爹娘连个屁都不敢放,还怪他要请大夫,多事,说实话他长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奇怪,我见过类似的例子,杀人放火的都有,但他没有,还做生意撑起了这么大一个家,我还挺佩服的……可惜也死了,也是没人念着他怜着他,他那父母,正和蒋家撕产业归属呢。”

“昌弘武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,养在别人名下,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,现在年岁二十好几,明明很有能力,打理庶务也能独挡一面,却还是畏缩没底气,生怕伺候不好别人,照顾的不周到,时常心怀愧疚,一大家子人没几个记他好的,连续弦妻子都不是真心爱重他……”

有一个算一个,都太惨了。

申姜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平了的鞋尖,虽说锦衣卫也挺忙,新上任的指挥使太狠,把人当牲口使,可也是给衣裳给饭加赏钱的,事完了还能论功……成就感幸福感不要太多好么!

“你说凶手图什么呢?就杀这么几个苦命人?”

叶白汀眼稍微垂:“我却只看到了两个字控制。”

申姜愣住:“啊?”

叶白汀:“世上会不会存在这样一个人,从小就很惨,成长过程也很惨,从未获得过半点关爱,从未感觉到一分温暖……”

“有啊!”申姜指指地上墙上,“这几个不都是?”

叶白汀颌首:“极端个例,我是相信的,但我更相信人性,世间总有恶人,心善者更是不计其数,有些人可能生活环境不好,成长过程不如人意,但他们一定遇到过温暖善意,哪怕是一点点,一瞬间,可这几个死者没有,一点都没有,为什么?”

申姜:“也有啊,你不是说梁维有个什么心上人?梁维那样的人能喜欢上别人,这个人一定对他很好啊!还有蒋济业,你不是也说他一定遇到了什么,才会有这样的改变,没有走偏?昌弘武也是,虽是庶子,昌家不怎么待见,但他有个庶子当家的兄长,要说一个笑脸都没见过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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