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行宫,即没有禁军统领出来对抗,又没有锦衣卫指挥使出来护驾,可见那两人都是收了好处的,平叛后皆被诛了九族。当时父亲恰巧就在行宫,危难时刻,他命了小太监从狗洞爬出去通知一个人速速前来救驾,想必,对那人应该是及其信任的。”

“那人是徐巍?”沈轻问道。

“是。”良齐点点头。

“那他应该是薛首辅的挚友了?”

闻言良齐笑了笑,“我不确定。”

他真的不确定。

徐巍乃是一品军侯,世代为将。父亲则是三品御史,妥妥的文官。两人既不是同一师门,又一文一武,中间隔了道天堑。按理说,能够上个点头之交还得是互相看顺眼的情况下,像这样沉重的信任又是何时因何故建立的?

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,徐巍与父亲曾经共患难过,想必应该是了解父亲为人的。良齐很想听一听,是否真如史料记载的那般“奸诈阴险,凌弱暴寡”。

这也是他故意在放榜后挑着徐府附近转悠的原因,想找机会设计一起“偶遇”,先混个脸熟。

可老天爷跟他开玩笑似的,守株待兔的兔子没逮着,倒撞上个徐家的大小姐徐惠然。

然后又是场乱七八糟的孽缘。

现在他不仅回了徐惠然的红线牵,还当众下了她的面子。这两件事儿摞一起,就像把刀,直接斩断了他与徐巍间建立友好往来的所有可能性。

换句话说,徐巍没拎着剑杀上门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。

现在再想同他建立深交,必然不太可能,眼下只能慢慢来。

许是看懂了良齐晦暗不明的脸色,沈轻凑过去,故作神秘道,“你也别担心,你跟徐将军之间不就缺个牵线搭桥的么?我来。”

“哦?”良齐来了兴致,他刚才并没有把沈轻计算在内。如果她要帮忙,那事情倒是好办得多。

“敢问夫人有何办法?”

沈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,“你是为了我,才招徐惠然记恨,也是因为这个,才断了你与徐巍交好的可能性,这些我懂。你纵然多谋善断,碰上这等闺阁之事也必然也会受到挚肘。所以,解铃还须系铃人,徐惠然这一团乱麻,只能我来解。”

她这番话说完,良齐就明白了她想干什么。

两人如同三年前一样,相识一笑,一拍即合,狼狈为/奸起来。

那次谈话过后,良齐便日日上朝。沈轻则是雇了两三名粗使婆子做些洒扫蒸煮,买了个丫头做婢女。

那丫头年芳十六七,手脚麻利,话不多,长了副冷脸相,端站着的时候,清清淡淡的,可人很机灵,也很听话。

因为缺少些烟火气,沈轻便给她取了个名儿弥补,叫金枣。

这天,金枣照例拎着副行囊踏入了长安城内一家富丽堂皇的的绣坊内。

那前厅的女倌儿一看是她,便面露喜色,拎起裙摆一溜烟儿地小跑过来,笑嘻嘻道,“哎哟!枣姑娘可让我好等!这都五天啦,姐儿几个真是盼你盼得眼都瘸了!”

“说什么浑话呢?”金枣故意两眼一翻,扔过去个大大的白眼儿,随手将行囊搁在厅桌上,漫不经心道,“东西在这儿,赶紧叫你们的人出来估价儿吧。”

“好好好,姑娘且坐。”女倌儿不敢怠慢,风似的朝内房里奔去,不消片刻便带出来名妇人。

那妇人合中身材,有些年纪却保养得当,鼻腻鹅脂,观之可亲。

她就是此间绣坊的凤娘,姓王,人称王凤娘。

金枣看见王凤娘也不打招呼,拿捏着姿态,摆出副冷脸,好像极瞧不上她似的。

王凤娘的“观之可亲”都挂在明面儿上,旁人看不见的内里却是翻江倒海的妒意。

她沉了沉步子,将恶毒诅咒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儿后又用牙咬碎了咽回肚里,强逼着自己扯出副笑脸去贴对面人的冷屁股,“金枣姑娘,你来啦。”

金枣听着这句咬牙切齿淬满寒意的招呼,眉头蹙了起来。冷哼一声指指行囊,意思是:“别废话了,赶紧办事儿吧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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