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长寒走的时候衣冠楚楚,回来的时候公文包破了丢了,身上的改良中山装撕了道道,又是血迹又是尘土,看上去十分狼狈。  而他那顽劣的师叔正翘着脚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,茶几上放着一碗沾着水的车厘子。    两人的状态差距约等于乞丐和贵族。    据说葛清夕在被他师父捡到之前是个真·乞丐,穷怕了,后来日子好过了也没能消弭他的心理阴影,即使现在无论是他还是谢长寒都没有固定收入,依旧选择了一处对他们而言有些奢侈的精装二室公寓入住,吃食上也要求极高。    谢长寒对他这副享乐的样子习以为常,进门之后打了个招呼便往浴室走。    葛清夕按下了游戏暂停,声音拖长了调子:“你——回来了?”  “嗯。”  “我怎么听你这么累呢?咋,事情很棘手?”葛清夕听着不对,坐直了,终于舍得分一个眼神给他倒霉的师侄,谁料这一看却被吓了一跳,“嘿!你背上怎么了?”  “遇上偷袭的,大意了。”    谢长寒想了想,往葛清夕那边走了过去:“师叔,你看这爪痕像什么东西?”  “我看看——不是我说,你去了一晚上连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没弄清?丢不丢人。”    清,何止清,简直太清了。就是因为太清晰,一条线索能推导出一个结果,彼此间自相矛盾才搞不明白的。  谢长寒没多说:“您给参谋参谋吧。”    “这伤……”葛清夕扔下了他的宝贝游戏机,抓着谢长寒背上撕碎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,有时还拨弄两下外翻的肉,害得结了痂的伤处又流出血来,“感觉像是长指甲抓的啊,实体难修,有长指甲的一般是女鬼……难道是为情死的厉鬼?那她这杀人的逻辑是什么啊?怪事,怪事啊——”    作恶的鬼常常对死前执着的事情念念不忘,比如为情而死的女鬼,若是化为厉鬼,常常会找一些无关的渣男和小三的麻烦;堕胎死的童子鬼喜欢对孕妇下手等等。    他凑近了,对着伤口嗅了嗅,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:“不对不对,没有怨气的臭味,好像不是厉鬼。”    “我也觉得不像,厉鬼道行深,犯不着照面就跑。”回了家,谢长寒那永远端正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,他揉了揉眉心,“今晚又死了一家四口,其中一个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。我迟了一步,到的时候那东西刚杀完人,正往外跑。”    “抓住了吗?”    “没,它似乎有同伙,从背后袭击了我,力量不大,但我昏迷了一分钟,可能是什么法术。”谢长寒叹了口气,“可惜了那四条命。”    没抓住,也没救到人,今夜谢长寒可谓是一事无成、铩羽而归。葛清夕很铁不成钢地往他额头上敲了个“毛栗”,指着浴室吼:“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?去,给我去水里泡着,天亮前别出来了!”    “……是。”    说起来,这个浴室也是当初推动葛清夕超预算租下这套房子的原因——房子虽然不算大,却有个挺大的浴缸。  谢长寒花了一点时间放水,把身上衣服全脱了,光溜溜地进入水中,躺了下去。  直到清水连头一起淹没。    一分钟,两分钟。  一小时,两小时。  他再也没有冒出水面。    夜是罪恶的遮羞布,同时,也是一些……脏东西的面纱,遮住它们狰狞的脸。    城市里高楼林立,就像人和人之间喜欢比较身高那样,参天而起的栋栋高楼似乎代表着一座城市的业绩,用航拍机从天空俯拍,那些“平均海拔”更高的城市,代表着其脚下努力生活的人们创造出了更多的财富。  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,追求着世间的光鲜亮丽、声色犬马,往往没人会注意到,在这些群起的高楼之间、背阴处的窄小巷子。  那些就算是白天也照不进阳光的地方,到了夜里,它们会被团团氤氲的雾气占据。    那雾很黑,乍一看,简直要将小巷装点成深渊,偶有来往的车辆照过来一束车前灯,才能隐约看见那团浓重到仿佛化不开的黑雾正在无声地流动翻滚,仿佛里面潜藏着一个咆哮的怪兽。    ——也可能真的潜藏着一个怪兽。    黑雾卷动间,那里似乎有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,眼距很开,约有个五六公分的样子,眼周的皮肤和四周的黑雾融为一体,瞳孔不知道在哪儿,看过去全是眼白,树状的血丝占据了突出的晶状体,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因为过度充血而爆裂开来。    这时,从对街走过来一个全身用黑色风衣包裹住的人,那人的脸藏在竖起的衣领和帽檐,双手插兜,叫人看不出性别,“他”慢条斯理地穿过马路,向着无人问津的小巷走去。    黑雾随着那人的动作散开了些,依稀可见里面有个奇形怪状的黑影,它有个堪比瑜伽球大小的头颅,只到正常成年人的腰高,头颅下衔接的脖子又极细,身体无比瘦弱,看不出颜色的皮肤包裹着嶙峋的骨骼,与之相反的是它的肚皮又极大,有种诡异的不对称感。  很快,它身后的浓雾里又多出一双眼睛,两双,三双……    黑衣人似乎并不为这诡异的一幕感到惊讶,“他”从衣兜里伸出手,缓缓地落在怪物巨大的头颅上。那些怪物跟着他的动作张开了嘴,嘴角几乎要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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