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四月,碧草熏风。    烟雨庄后山墓园里,李情天在卢琪坟前插满鲜花。    艳阳高照,将他眼中的泪光映的晶莹剔透。    “琪儿,都是情天哥哥不好,害你惨死,你不要原谅情天哥哥——”    他仰头,将眼泪逼回眼眶里,心头一阵阵刺痛。    也不知当时他将剑刺进小蝶心脏时,她有多痛!    “小蝶,小蝶,你也不要原谅我……”    半晌他俯下身摸了摸墓碑,缓缓道:“琪儿,之前我远游蜀中,你说喜欢巫山上的忘忧花,可我没有找到,这次一定找回来!”    回到烟雨庄,风柳堂里传出阵阵咳嗽声。    思起师父壮年丧妻,暮年又丧女,心下阵阵酸痛,推门走进去。    卢君箫抬头看他,不觉间咳嗽又加重了几分,沉声道;“琪儿死了,你可以不必留在这里,天下的女子你喜欢谁就去找谁,也不必再带到我面前来!”    李情天低眉沉声道:“这一切都是弟子的过错,师父当年怜我孤苦,将我带回家中,十多年来待我亦师亦父,不曾想今日我却害得你家破人亡,弟子百死莫赎!”说着跪下去,将宝剑递给师父。    天都宝剑收于鞘中,华光依然不可逼视。    卢君箫心下一怔,这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徒儿,他天资超绝,侠肝义胆,若说他有什么缺点,就是心肠太软。之前琪儿心属于他,自己也表明态度,想将女儿许配,他心里明明不喜,却也不好开口拒绝。    这么多年,他一切都顺从自己,乖的像一个最听话的儿子,倘若不是受那只狐妖魅惑,又何至于此?    卢君箫长叹一口气,摇头道:“我已经失去了女儿,不想再失去儿子。天儿,你老实告诉师父,那天晚上你动手杀了狐妖之后,是否将她的魂魄也封入了天都剑中?”    李情天面色骤然一变,卢君箫转过身去不看他,“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,依你的个性根本不忍心向她下手,可当时在场那么多人,若是别人动手,那狐妖必定魂飞魄散,你是为了保住她的魂魄才狠下杀手,旁人看到你那么决绝,自然不会起疑心,可是师父不同,你骗不过我!”    李情天忽觉全身一阵蚀骨凉意,黯然泪垂,低声哀求道:“小蝶毕竟是狐妖所化,世间之事于她而言太过复杂,便是不明白这些才犯下大错,弟子实不忍心看着她形神俱灭,求师父给她一个机会,让她重入轮回。”    卢君箫早料到他会说这番话,心如死灰,摆手道:“罢了,师父也不想再逼你!只是我要你立誓,百年之内,绝对不能将这狐妖的灵魄放出来,否则的话,你便再也不用认我这个师父了!”    天都剑乃是神兵利器,小蝶的妖灵若长锁剑中,必定受尽煎熬,可他又怎能弃师徒情义于不顾?  李情天木然起誓道:“弟子立誓,百年之内绝对不将小蝶灵魄放出,如违此誓,天诛地灭!”    当天李情天便离开了烟雨庄。    入夜,卢君萧打开房门,女儿便哭到他怀中大哭不止。    “爹爹,他真的走了么?”    卢君萧面色复杂,拍拍她的背安慰道:“琪儿,你当日闭气炸死,使得小蝶成了众矢之的,逼得情天无计可施,亲手将她斩杀,他此刻离去,对你,对他,都是一件好事。”    卢琪皱眉道:“可她是只狐妖,杀了她有什么不对,我不信情天哥哥会这么放不下——”虽是这么说,心下却不笃定,否则她也不会藏了这么久都不现身,还让父亲帮忙隐瞒真相。    卢君萧沉声道:“纵然人妖殊途,可情天的心性你也了解,在他眼中世间生灵皆无差别,就算明知小蝶是妖,只怕他也不会介怀,你这么做真的是……”    虽未多言,卢琪也已明白父亲的意思,心下不由有些打鼓,“可是……爹爹之前还在逼问情天哥哥,迫他立下重誓,难道爹爹不认为妖本来就该死么?”    卢君萧叹息道:“之前爹爹只是害怕那狐妖灵魄逃逸出来,会对你不利,才逼迫情天发誓绝不将她放出。琪儿,这件事情莫要再提了,倘若情天知道你还活着,他只怕此生此世,都不愿再见我们父女。为了你,爹爹真的亏对天儿——”    烛火明灭,卢琪满脸泪痕,不由后退几步。    不知何时,李情天立在门外,将她父女二人的话皆听入耳中。    原本他只是因为拉下了小蝶经常为他擦汗的丝帕,才返回来取,却教瞧见了这一幕。    他僵立在门外,泪落如雨,侧头瞧了卢琪一眼,一言不发,潇然而去。    一路长途跋涉,与小蝶之事早已传遍江湖,在世人眼里他再不是那个一身正气的情天剑客,而是一个受狐妖迷惑的孟浪之徒。    路上遇到不少江湖旧识,对他避如蛇蝎者有之,污言诽谤者有之,甚至连那些倾慕过他的江湖少女也个个横眉竖目。    闲言再刺耳,与他而言也只是些颠来倒去的废话,撩拨不起一点情绪,反倒是他的宝剑有时候会哭。    一路走了大半年,入蜀之时已是隔年春天。    曼曼青柳濛濛雨,晓寒深处,不知何处酒肆飘着一股沱酒的醇郁香气。    李情天遇见柳曼青正是在酒巷口,一身翠衫的少女跌坐在地,一只手放在脚踝上,目带哀怨,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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